下一段故事發生時,已經搬到桃園一年了,每逢假日,總想讓我和女友的身影出現在被我們稱為「大市」的傳統市場裡。只可惜工作忙碌,常常腦中有計畫,卻趕不上變化,特別是當清醒時,窗外已經透進第一道陽光,是的,我的窗戶面對西邊。


再次下定決心起個大早,是在四月底的某個週日,前一天在永安漁港的拍賣攤位大採購後(這是另一段故事,稍後將會放在「采風遊記」),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我想到了家住不遠的大學室友阿慶,便請他共享我們的收穫。那時候阿慶剛訂婚,要帶我們都還沒見過的未婚妻一起過來作客,女友....不對,已經提親了,也應該叫做未婚妻才對不過為了避免混淆,還是叫她的外號免免吧--知道我和他情同手足,在我魯莽地打了電話邀約後,提醒我:「葛格,家裡只有魚捏,而且只有學長就算了,還有她老婆耶,這樣的菜色好像太單調了唷??」


天啊,我真的是太白目了,完全沒考慮到狀況,幸好免免提醒,雖然我才剛花了三個小時殺了可以組成兩支棒球隊外加兩名代打的魚魚,正想拿出PS2 休閒一下,還是只得乖乖地洗好澡上床睡覺。隔天早上,因為作息時間失調而入睡困難的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免免挖起來,靠著腦幹反射騎機車到大市,魂不守舍地走入地下街,挑好了山藥、蘆筍、百合與蒜苗後,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地,或者該說是依賴條件反射走到了熟悉的攤位,我想,當時的免免如果不是臉上出現三條小丸子黑斜線,就是「囧」吧!


「你昨天才殺了一堆魚耶,一定是因為晚上睡覺沒被魚魚的冤魂追殺,所以今天才又走來這裡呴....」免免看到亟欲盯著冷凍櫃的我,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麼了:「已經有好幾道菜是海鮮囉,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雖然我很愛吃生魚片,但還是得要想想預算以及素材失之單調的問題,正想離開,一抹淺粉紅色映入我的眼簾,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黑鮪魚toro吧!


免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兩晃:「太誇張了吧,又不是沒吃過黑鮪魚....」但是當她看到我的目標物時,也不禁連呼嘖嘖。如同之前提過的,這家生魚片攤都是整隻進貨,再分切販賣,而且我們習慣從解體後的骨架和魚雜判斷,他們商品的新鮮度確實沒話說,而且不像其他同業因為資本不足,得要將黑鮪魚先切成小條,而是一大塊沈甸甸地擺在冷凍櫃的碎冰上。交往多年下來,免免也有同樣辨識材料的好眼光,一眼就明白我為什麼被吸引--如白玉般細緻的脂肪均勻地分佈在嫣紅色的魚肉上,遠遠一看彷如櫻花般的粉紅,近看卻有如一幅以銀線繡在紅綾上的絹畫--我們過去吃過好幾次黑鮪肚肉,也多次在別人網誌上的食記描述的toro,不過比它漂亮的還不多見呢!


當然,黑鮪魚肚肉並不便宜,而且隨著捕撈成本的提升,價格也隨之上揚,雖然這家生魚片攤的價格相當低廉,但本來就不便宜的東西應該很難壓到多低的價格吧!負責顧攤位的是老闆娘的三兒子,看到我們躊躇的樣子,率先開了口:「來看看,今天的toro不錯,而且一斤賣兩千就好,秤重的。」油花這麼漂亮的黑鮪魚肚肉(後來我才知道以老闆娘的觀點,這種程度只能叫做中toro,真正的大toro油脂含量還更高呢!)賣這樣的價格跟半賣半送沒什麼兩樣了嘛,不過昨天才在漁港失血過多的我還是有點猶豫。


「好啦,如果真喜歡吃,就買一點咩,只要別超過預算太多就好。」還是免免瞭解我,一句話就解決了我的疑惑。


當然,愛吃歸愛吃,過去的經驗告訴我還是得要仔細挑選。我注意到整塊魚肉的兩側油花分佈的程度不同,應該有一側是靠近肚子,另一側靠近背部。我試探性地問道:「我可以挑我想切的地方切嗎?」小老闆很豪氣地回答:「當然可以,反正快中午了,就當是『沙必思(service)』吧!」於是我挑了最靠近肚子的地方,比劃好下刀的位置,小老闆也二話不說拿起長柄柳葉刀一刀而下,再將魚肉逐片切成一口大小。因為預算有限,能買到的鮪魚肚肉不會太多,為了怕四個人不夠吃,我還買了免免喜歡吃的油魚以及鮭魚肚肉,當然,它們也是一樣可以挑部位切的。


坦白說,同時買三種肥腴甜美的魚肉,我還擔心會太膩,而且以前吃過的黑鮪魚肉多少有些鐵質氧化後的鏽味,但這次的toro雖然油花不少,入口卻一點都不會覺得油膩,反而感覺像張文和教授演講常說的「just right」,十分地恰到好處。紅肉的部分雖然因為脂肪的精彩表現而被遮掩不少,但不顯酸澀的清爽口感有提味的效果,讓接下來吃的鮭魚與油魚只有甜美滑嫩而沒有揮之不去的油膩。當然,阿里山特辣芥末醬和特製生魚片醬油也是兩大功臣,不過為了迎合三種不同類型的魚肚肉,稍微做了和之前不同的調整比例,以免破壞魚肉的鮮甜。


我想,我應該已經愛上了這家不為人所知的生魚片攤吧,雖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以免稍微晚點起床就買不到好東西,但是身為美味的探險者,還是應該忠實地把自己的感受呈現出來,也讓我在回味字裡行間之際,更期待下一次與它的相會....等等,好像忘了阿慶和他的未婚妻小唯了,嘿嘿,下篇故事再把那次的相會說個分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