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零零四年十月份,我得知他因為得罪黑金背景的某位議員,被進讒言調至非主管職,所寫的一篇報導,希望能為他在報端上爭取一點正義。但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努力,對掌握行政權的警察人事官員來說,都是狗吠火車,對牛彈琴,絲毫不能動搖分毫。

文章見報於二零零四年十月十九日的蘋果日報社會南部版:

傳擋人財路 所長降調

【桃竹喵在屏東報導】屏東東港派出所長韓光龍取締地下油品不遺餘力,日前突傳職務調動,將於明天到潮州警分局刑事組就任巡官。地方耳語紛傳:「韓所長是因為取締地下油品,妨礙到民代利益,被施壓撤換。」

對此傳言,縣警局從上到下都一致否認。縣警局長洪春木表示:「沒有民代施壓啦,這是民眾對警方人事調動的誤解。」東港警分局長楊正賢強調:「韓光龍志願調潮州分局,我是千百個不願意呀,也很希望他留下來。」

副議長:非空穴來風

此事傳出至今,韓光龍每天接到三、四十通關切電話,全都是為他打氣。力主韓光龍留任的縣議會副議長周典論指出:「地方對此事有這種看法,並非空穴來風。」

熟知內情的人士指出,此處盜運漁船用油的非法油罐車一年有約有兩千輛,每輛車的不法利益有近三十萬元,韓光龍一年取締一百多輛,令地下油行業者損失慘重,才會被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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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從頭說起,屏東東港是個遠洋漁船聚集的漁港,吃水量一百噸以上的大型漁船就有一千多艘,每艘船都可以一口氣加好幾噸的漁船用柴油,而漁船柴油受惠於政府補貼漁民的政策,每公升可以比一般車用柴油便宜約七元,加上漁船出航補貼,每公升約只要約十一元幾角,在現今漁業沒賺頭的日子,也製造出假出海、轉賣漁船用油的獲利空間。

而漁船用柴油除加了與車用柴油不同的染色劑外,幾乎全無不同,而市售柴油一公升二十幾元,「只要有一兩元的價差,地下油行就會有市場,獲利空間大到難以想像。」

絕對不誇張!到今天,東港仍隨時可見車身漆黑無記號的油罐車,在四通八達的省道上飛馳,而警察抓一輛非法油罐車的動力有多少?一支嘉獎而已。油罐車司機則要虧掉一整車的油料約十幾萬到三十幾萬元不等,結果是司機為了避免虧損,拼命跑給警察追;警察則愛抓不抓,因為油罐車很會跑,一下子就跨到他轄,太用力抓,不但兩三下就會動到好幾組巡邏警網,還會有生命危險(巡邏車被油罐車撞!)就算抓到了,一支嘉獎還不夠分給支援警力,沒有什麼好處,不如抓毒品(有獎金)或通緝犯(兩人抓一人就綽綽有餘)還來得容易些。

但這個韓光龍可不同,當了東港派出所所長之後,他經常半夜不睡,埋伏在省道旁等著抓油罐車,而且還會用無線電請他轄的巡邏車支援(用緊急狀況為由跳過勤指中心,迅速,但容易得罪人),還一次調動四、五組。

看倌們可以想像一下,暗夜裡的省道上,疾駛的黑色油罐車後面追了四、五輛警車的情景有多壯觀。而這種事,當年在東港一年有個近百次。

他上任後大力整頓,不僅油蟲囂張氣燄消弭不少,連帶使轄內車禍傷亡的人數也下降(因為橫衝直撞的大車少了),檳榔西施規矩多了,再加上他抓毒蟲也抓得勤,竊盜、飛車搶案等發生數也少了。整體治安狀況轉好,房價上揚,壞人不是被關就是轉往他處發展,人人得以安居樂業。

唯一吃大虧的,是長期借油蟲獲利,還選上議員的一名地方黑金老大,一年讓他損失上億的收入,豈不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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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在東港開設電子遊藝場、也在東港分局擔任義警幹部的地方人士,正巧某日進到東港派出所,與這名所長相遇,硬脾氣的所長早知道此人擔任義警動機不純正,當天和他嗆了一句:「我知道你當義警啦,但是不要以為當義警就可以擺麻仔檯(閩南語,意為賭博電玩),你擺了我照抓!」

這人正巧是油蟲議員的樁腳,油蟲議員於是藉題發揮,向新調來的新任縣警局長進讒言,說這名所長個性太衝,與地方人士相處不佳,還和義警嗆聲。新局長一探聽果然真有此事,於是將所長拉下,調到潮州分局擔任業務組暫代組長,從外勤拉回辦公桌。

地方居民得知這個所長竟被人進讒言而他調,擔心黑金油蟲再回來魚肉鄉民,發起連署要留下這個活關公;另名副議長和這名油蟲議員選區重疊,對此事略知一二,基於選票和利益衝突,也向我證實了這件相當詭異的警局人事案。於是寫這篇報導有了立基點,桃竹喵在查證過程間被不少人警告,暗示我此事若影射到某人,我將會被開黑槍,但我還是執意寫了這篇報導。

文稿說他不遺餘力,本來原稿裡我舉例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說他某日半夜為了抓一輛油罐車,調動四輛巡邏車追了十多公里,不過受限篇幅被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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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見報後讓縣警局面上無光,但人事令還是照常發出,韓光龍也真的被調潮州分局「冰」在內勤。不過是錐子還是會穿破袋子凸出來,他去潮州不到一個月,立即戮力偵破一件廟公利誘性侵數名國小女童的刑案,不久再被外放調至新埤分駐所任所長,讓他發揮長才抓壞人。

不料調去新埤一年後,又因為積極任事,越區抓非法販賣漁槍而惹禍。這件案子在二零零四年十月,他甫調至潮州任內勤不到一周。而這間釣具店賣槍給警察被抓,還不斷自稱是無辜的好店家,東窗事發後,店家與轄區熟識的警員詢問,並向屏東縣警局督察室檢舉韓光龍;縣警局當時回覆店家投訴時,是支持韓光龍的,而當時聯合報也在兩個月後於地方版披露這件消息,之後沒有後續,大家以為此事已經煙消雲散。

怎知事件在韓光龍獲縣警局提報優良警察,公費赴馬來西亞旅遊獎勵之際,再被人趁隙向高雄的蘋果記者投訴,而高雄記者對此警察完全不了解,僅憑著當事人的一面之詞,與法院二審的宣判,就把韓光龍打為「劣警」、「陷人於罪」等,徹底被人利用。而當時人在馬來西亞的韓光龍無法聯絡上,只能挨打。


以下新聞為二零零五年十月十八日見於蘋果日報要聞版:

警買魚槍誘商家違法
真相還原終平反 業者:不配做人民保母

  
【高雄報導】屏東縣警局潮州分局一名警官,為求辦案績效,竟夥同線民跨區到高縣一家釣具行佯稱購買魚槍,業者因對方一再上門要求,同意代為訂貨,卻反遭取締法辦,女業者原本在一審被判拘役59天,家屬不服上訴後,提出店內錄影帶還原真相,終在一年後獲得平反,法院認為業者遭警察陷害教唆始萌生犯意,判決業者無罪。

釣魚辦案
雖已獲平反,但業者仍不住大罵:「這種人(警官)根本不配做人民保母!」警察改革協會發言人馬在勤也痛批,這種釣魚辦案手法十分惡劣,「簡直就是陷害無辜的百姓」!
 
屏東縣潮州分局新埤派出所所長韓光龍(34歲),去年10月間任職潮州分局刑事組巡官時,帶線民跨區到高雄縣林園鄉沿海路永業釣具行,向負責人張簡惠美的丈夫龔敏良表示要購買魚槍,龔以「沒有合格經營執照不能賣魚槍」為由表明不賣。

劣警多次上門引誘

但是韓與線民卻一再上門,去年10月15日,韓與線民兩人還向龔敏良強調「我不會害你!」龔當時仍不理會,並介紹對方到附近一家專賣店購買。

10月23日,該線民單獨到釣具行,再次拜託店主張簡惠美協助購買魚槍,店主表示當時她原不願意,但因對方自稱有魚槍執照,她這才決定打電話向北縣一家潛水用品店訂購3支魚槍。

魚槍到手召警抓人
 
5天後,線民以電話確認魚槍到貨,遂和店家約定取貨時間,卻藉故未到,上門來的是4名屏東潮洲分局警員,他們查扣還裝在箱子裡的魚槍,現場組裝拍照後,將張簡惠美帶回偵訊,並依違反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送辦,今年4月被地院簡易庭判處拘役59天。

張簡不服提出上訴,並拿出店裡監視器錄下韓光龍與線民多次來店求買魚槍的畫面與聲音佐證,終在上個月法院二審判決無罪,龔敏良說:「幸好店裡的監視器有錄音功能,否則跳到河裡都洗不清!」

韓光龍日前因辦案績效卓著,獲出國度假的獎勵,記者無法取得他的回應;不過,潮州分局曾以電子郵件致函張簡,表示韓的確違反憲法對基本人權的保障,「已逾越偵查犯罪之必要程序。」不過屏東縣警局長洪春木昨強調,「辦案過程有瑕庛,但絕非惡意陷害。」他並表示,若警方在此案中有疏失,一定給予行政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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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桃竹喵已調桃園,接我轄區的同事獲通知要求寫配稿,來電問我該怎麼辦,我看狀況可能是趁韓出國時,向蘋果投訴,利用機會反咬韓光龍一口,先將可能狀況向報社回報,並與同事討論稿內為他多美言,盼望主稿不要傷害了這樣一名優秀警官,不料隔天見報仍是一面倒。

以下是當天屏東同事所寫的配稿,摘自二零零五年十月十八日的要聞版:

警入人於罪還獲績優獎

處事強悍

儘管被指控設陷阱入人於罪,但韓光龍這3年來因辦案績效卓著,嘉獎118次、記功12次,因而在今年獲警政署遴選為屏東縣警察局3名績優警察之一,並獲招待前往馬來西亞度假的獎勵,韓目前仍在國外旅遊。

警界人士指出,韓光龍在東港派出所任所長時,雖當地只是個漁港,難得有重大刑案發生,但韓光龍只要發現違法,不論大小案都會主動偵辦,因此常有民眾質疑是不是管太多了。

漁業油案得罪民代

最令屏東警界印象深刻的是韓光龍取締盜賣漁業用油案件,這類案件警方過去很少碰觸,但韓光龍不僅自己率隊取締,還日夜埋伏攔檢、查扣近百輛油罐車,因而得罪既得利益者,期間多次遭民代質疑,甚至向警局施壓,但韓光龍仍堅持取締,最後長官為避免困擾,只好把韓調回刑事組平息風波。

警界人士也指出,韓行事風格強悍,企圖心強盛,辦案時以法為優先,情、理其次,因此在取締過程,難免招惹民怨、被投訴。
記者王介村
 
韓光龍小檔案
年齡:34歲(1972年生)
婚姻狀況:已婚
期別:警專9期、警大64期
現職:潮州警分局新埤所所長
經歷:屏東縣東港警分局東港所所長、潮州警分局刑事組巡官、警政署及警友會遴選為94年度全國績優警察
資料來源:屏東縣警局潮州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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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東同事替韓光龍抱屈,一點用都沒有,見報後的威力無窮,駐高雄的各大電子媒體紛紛跟進,用同樣的「劣警」、「陷人於罪」來形容這樣一位值得鼓勵的好警察。韓光龍返國時已經是見報後第四天,就算他願意上電視說明,新聞熱潮已過,也沒有記者願意去採訪了。

可以想像韓光龍當時有多氣憤,而苦的是屏東的同事,當他們嘗試想向韓光龍解釋,韓只有冷冷回一句:「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蘋果的記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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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竹喵慚愧,調離屏東,沒辦法事前阻止蘋果被人利用,去誣陷這樣一位好警察;事後我也沒有臉去見他,向他說明這些已經來不及彌補的錯誤,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韓光龍並沒有因此被擊倒。最近見到他又上報,是他在恆春偵破一起盜伐林木的案件,不但起出盜採的國寶林木,還被他查出這批山老鼠先拍照,先找買家,再「依客戶指訂採伐」的企業化手法。


新聞摘自自由時報二零零七年一月四日的社會版:

拍照找買家 山老鼠企業化經營 
恆春警方查獲大宗型錄非法盜採林木案 研判獲利至少超過5百萬元
 
〔記者恆春報導〕屏東縣恆春警分局破獲大宗「型錄」非法盜採國有林木案,男子廖茂全前晚載運1株七里香前往與買主交易,警方攔檢盤查,並在車上發現下單開挖的林木現場照片及估價單,除查出郭姓買主,還查獲盜挖林木的男子尤中志,共起出七里香、白水木、水芫花共10株,一口氣將盜挖銷贓的上、中、下游一網打盡。

前晚恆春警方在墾丁路執行交通取締,9時許,廖茂全開著1輛加蓋帆布的藍色小貨車,形跡可疑,攔檢發現車上有1株以布包裹的七里香,還有10幾張茄苳、七里香、黃連木、桔樹現場照及估價單,售價從3萬到150萬元不等,還註明下單買主,警方連人帶車押回警局偵訊。

廖嫌供稱,以1500元代價受雇於高雄市郭姓買主,要他前往鵝鑾鼻風吹沙1戶民宅取貨,警方因而查獲男子尤中志,並在他家後院起出8株七里香,白水木和水芫花各1株。

尤嫌坦承林木是在龍坑、風吹沙及滿州九龍、老佛山區一帶盜挖,偵訊後將兩人依法送辦,近日也將傳喚郭姓買主到案。

嫌犯獲利超過500萬

警方表示,這起盜採林木案嫌犯以企業化經營,先將林木拍照、寫上估價單,製作成一張張「型錄」,再聯絡買主後開採,研判嫌犯盜伐林木至少獲利超過5百萬元。遭盜採的七里香地徑在10公分至20公分間,樹齡在35年至80年不等,樹形蒼勁的恆春七里香很受中國高幹權貴喜愛,多銷贓到對岸。

資料來源網址: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7/new/jan/4/today-so14.htm

桃竹喵很開心看到他恢復威力,去電詢問以前同業,原來他在潮州待了一年多,再調到恆春分局,接任警備隊長,這件案子是他帶著警備隊員在省道上臨檢所查獲,真是好樣的。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件案子要怎麼看門道呢?

恆春是邊疆,沒有高鐵、沒有高速公路的台灣最南端,空曠的恆春半島上寥寥無幾的警察,平時沒啥大案子可辦,警備隊又是邊疆中的邊疆,直接受分局長管轄,平時沒有安排警勤區或刑責區,只有專案時派出巡邏、臨檢,平時站崗的任務。君不見平常報端,要是發生警察受賄等醜聞,第一動作都是將警員調至警備隊就近看管嗎。

韓光龍可沒把警備隊當成養老院,他仍帶班臨檢,將警備隊員當偵查隊員用,偵破了為害許久,卻一直沒有警察把他當回事情看的山老鼠案,還一口氣抓到上游買家,並破解其中的手法,難怪正牌偵查隊會幹在心裡,因為「偵查二隊」的封號,已經在地方上傳開來。

什麼是好警察?這種不畏地方角頭,不怕逆境,還能在各種惡劣環境下為民除害的,就是好警察,值得讓人給予鼓勵、支持。

謹以此文與好警察們相互勉勵,也盼桃竹喵有機會能向他當面道賀表達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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