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車上

我剛從台北搭夜車回來,現
在頭痛欲裂。

不是因為颱風天讓我的偏頭痛發作,而是鄰座一位很顧人怨的年輕人。 

他髮長過肩,這是他的自由,我不評論。但是,從晚上十一時半上車,屁股一落到椅子上,他的嘴巴就一直沒停過,而且音量之大像在進行一場演講,聽眾是他同座的二女一男,啊不,是全車廂的乘客。

至於內容嘛,就是教授打分數學生怎樣怎樣、他去說怎樣怎樣、誰出國留學不是讀博士幹嘛讀碩士怎樣怎樣、表演怎樣電影怎樣年度怎樣柯旗化怎樣、他媽的怎樣怎樣………

(對不起,我是氣得真想問候他祖宗八代,但顧及淑女形象也只敢在心裡恨恨的罵,至於『更營養雞排』那樣的惡言是萬萬不敢出口的)

但是,憑什麼我必須聽你那些芝麻綠豆雞毛蒜皮狗屁倒灶? 

轉頭看看其他乘客,有人皺眉有人掩耳有人歪嘴有人用衣服包著頭,就是沒有人出聲,也不知有沒有人和我一樣在心裡咧咧的罵?

車廂裡是個很奇怪的聚合,相鄰卻疏離、親近卻冷漠、有點飄忽不實、更有種說不出的孤鳥感覺,讓我回想起幾年前同樣一班夜車上的恐怖經歷:

   

  我在中途上車,跨過一雙長腿坐進裡側的窗戶邊。車廂裡靜悄悄,許多人綣縮著早已進入了夢鄉,還發出有節奏的淺鼾。初秋夜涼,冷氣又開得太強,車裡的空氣有點凍,我把包包帶子挽好兩手交抱在胸前,也把外套蒙住頭和包包,靠向窗沿假寐,腦海裡胡思亂想著。

    
突然我抱在胸前的皮包被扯走,我一驚睜開了眼睛,皮包不見了,張惶四顧也沒見到任何走動或逃竄的身影,情急之下猛搖身旁閉著眼的男生: 

 
「我的包包被搶走了,你有沒有看見?你有沒有看見?」

   
搖了又搖,他依然閉著眼睛,沒出聲,也沒有動彈一下。 

   
我慌張的前後左右上上下下找了好幾回,沒個影子,就對著全車人喊:

   
「我的皮包被搶了!我的皮包被搶走了!」 


    
但是,任憑一個弱女子這樣在深夜裡驚慌無措的呼喊求救,卻沒有一個人張開眼睛、沒有一個人轉動腦袋探看一下。連鼾聲也稍歇,靜悄悄,陷入一種很奇特的死寂氛圍,彷彿全車的人都被點了睡穴,昏迷不醒。至今我仍然覺得十分的詭異。

    
我再到走道和座椅後的茶水間找了又找,還是沒有發現,只好到前面車廂去找列車長。 

 
「多久的事?有停靠過車站嗎?」 

 
「才兩三分鐘吧?還沒靠站。」 

   原來,扒竊如果得手,一靠站就下車跑掉了,無從追尋。

   
列車長帶著我一個車廂一個車廂仔細的找,廁所、茶水間、垃圾桶都不放過,還是一無所獲。打開一間被反鎖的廁所,找到一個紅色皮包,裡面空空如也。不是我的。 

   
這時火車快要靠站了,我和列車長走到我的座位旁,再仔細的翻查了一下,還是沒有任何發現。我座位旁的那個人還在閉眼睡覺。

 
突然,我眼光一掃: 
 
「怎麼會在這裡?……」 
  
我的皮包出現在我座位後一排的走道上。 
 
「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明明仔細找過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檢查一下證件、信用卡、現金都沒掉。 

 
「還好還好,再慢個一分鐘,妳就找不回來了。」

    
火車緩緩進了站,全車的人還是睡得死沉。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再坐夜行火車了。多年後的今日,我忘了這件事,和一個討厭鬼同一車廂。 


那個自大狂妄的傢伙,仍然很自戀的陶醉在自己的聲音裡,越說越來勁,越發像隻膨風的水蛙。 

我已經忍耐了五個鐘頭,快要爆炸了,幾次站起來瞪著他,他說不定還以為我很欣賞他的~~~~呃,口才?依舊口沫橫飛的講著,顧盼自得,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再兩分鐘我就要下車了,終於下定決心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