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沙 黑道兄弟

Q:為何混江湖?
A:我老爸是流氓,要娶細姨,我媽就跟他離婚,當水泥工養我和我姊。我們租的房子會漏水,颱風來都要躲到廟裡,被親戚很看不起,連我媽要借50元買我們愛吃的甘蔗,都借不到。人窮屋簷低,我跟隔壁小孩打架,把人打傷時就被我媽關在廁所裡打,我被打傷我媽只會給我抹藥,讓我養成暴力能解決一切的觀念。
15歲我被朋友染上安非他命,我本來不想吃,他笑我沒膽,我就吃。那味道很臭,我一吃就吐,還是逞強再吃,沒過多久就瘦到像鬼,但吃了煩惱都不見,一直想去看海、撞球,然後有強迫性動作,看布袋戲時都不斷揮掌。

為買毒品幫人討債
為了買安,我國三休學當流氓,幫人討債。這很簡單,你沒錢,我逼死你還是沒錢,但你總有親戚朋友,我把他們抓來,再打電話給你說:「你家人在我這裡泡茶,你想過來聊聊嗎?順便找警察來也沒關係,不然我幫你打110,因為我沒違法,你家人是歡喜情願來的。錢你不處理也沒關係,算我賠嘛。」給他緊張,他就會去弄錢。

Q:怎樣讓欠債者的親友跟你走?
A:各人有各人的步,比如說:「你姊差這條錢,我都找不到她,不然你先到我那裡,我拿錢給你,可是要請你簽同意書,說你自願來聊天,免得到時你說我脅迫你。」你看我帶槍,一定會簽。要是你報警說我恐嚇你,我也可以說你賞我耳光,再倒告你誹謗,不然大家到法院講白賊,看你有經驗還是我有經驗?

討債的錢好賺,但我也會掙扎。我曾跟朋友到山上部落討債,原住民把租來的車弄壞,只要賠23萬而已,結果他落跑,留他生病的爸爸躺在床上,身上都是蒼蠅,我朋友要帶他爸走,我於心不忍,假裝說:「帶這個多麻煩?你要給他顧喔?」我朋友就衝我:「你吃什麼飯的?」我乾脆走出門,不幹了。

我有些朋友討債很狠,把人放進水泥柱讓他慢慢死,丟到海裡,那種我不敢做。討債我不愛打人,但跟兄弟打架我就很兇,都先裝笑臉,突然一棍打下去就要讓你倒,不讓你有還手的餘地。

拼出名聲才能賺錢
Q:你不怕打死人?
A:打死人才刺激呀。要賺錢也要扛個招牌吧,台灣2300萬人,你只是裡面一顆小小的沙,不拼出大條的名聲,誰會理你?跟我打過的人很多都差點掛掉,只是我跑得快,不然早就被關好幾次了。

Q:你不擔心有天死在路上?
A:當流氓就要隨時扛副棺材呀。曾有人用槍押我,打到我頭骨凹了,那刻我只想:「媽,下輩子有緣再做母子。」醒來時我已在醫院,我媽在旁邊哭,我很心疼,後來就戒安,因為看我朋友吃到幻想,拿拖鞋當電話打,我不想讓我媽看她兒子變瘋子。

白道未必比黑道乾淨,我碰過警察辦地下錢莊,辦到跟欠債的有夫之婦上床。我混江湖混得心安理得,少年打架是正常的,至少我不偷不搶也不陷害人,唯一對不起的是我媽。我有時很懷念小時的窮日子,只要有烏雲,我就畫太陽,求天公別下雨害我媽沒工作,結果最後我還是像我爸當流氓,讓她傷心。

 
記者李宥樓採訪整理

(2008年4月5日,《蘋果日報》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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