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橋被移除了兩年多之後,我養成了在假想天橋另一端的麥當勞書寫的習慣。對人群的既有恐懼仍舊揮之不去是原因之一,這間並非位於市中心且離家又不遠的速食連鎖店是個令人安心的選擇,像我這樣沒辦法在家裡很專注創作又對擁擠人潮感到窒息的傢伙,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挑剔了。一個可樂狂,需要有點陌生環境的壓制才能專心書寫,能用買到一杯垃圾飲料換到珍貴的創作時光,就算做出的東西是垃圾也還算值得。
在拿捏恐懼與平靜的幽微喘息中,從一筆一劃的書寫到電腦鍵盤的排列敲打,總讓我有種燃燒不同質感之時間而從亮晃晃的火影緩慢看見什麼的錯覺。有時我會深陷在某個青春褪去中年聚會的場面裡,即使你不刻意地去聽,還是會在發呆恍神的無聊滯留時間內感受到這群人的共同性(公司同事?警專某期受訓學員的聚會?另一間速食連鎖店的天真廣告再現?)。又或者你會發現固定在晚上九點出現的高中女生其實拿著手機這樣議論陌生的你,「最近旁邊有一個男的拿著幾張紙不知道在寫什麼,…對啊,長得很像班上的那個誰…。」那是我戴著耳機聽音樂聽到一半手機沒電時不小心聽到的,老實說,我真為班上的那個誰感到困窘不安;竟被班上的女生在私底下說像一個長得不帥還整整比他實際年齡衰老五個年頭的傢伙。
複製、複製大量的複製,相同的光度氣味、一致的擺設與套上制服的員工實在很容易讓人產生冷漠安靜的幻覺。不用害怕在這裡想起什麼莫名其妙的回憶,你早在好久以前就習慣鑽進等待的縫隙裡,這間店以及他那同卵雙生的制式空間裡,繼續讀著那本被你翻爛的小說段落或是在一張A4紙上步履蹣跚地走著。偶爾會以一種變態的眼神掃視空間內所有人的面容,暗暗揣測這些人的年歲、背景、個性以及可能的身世。身形精瘦顴骨盡露硬是撐出某種義氣相搏腔口的十來歲少年,正用一種男孩不壞女孩不愛的語氣和他那個世代的交往對象熱絡聊天;中年人A滔滔不絕講著股票、基金以及保險,彷彿是種我們不得不去面對的未來景象;甚或我會神經質的注意究竟獨自坐在窗邊沉思的男子,是面臨了怎樣的景況,中年失業?等著不會來的人?或是如《海邊的卡夫卡》的中
田
先生一樣被取走了某種世故?
或是如我,成為一株走不進人群而靜靜生活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