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Amy的母親已經過世好幾年,父親年紀大了,住在南部,身體還算硬朗,平日和老朋友們下個棋、唱個卡拉OK,算是可以自得其樂的老人家。Amy和母親的感情比較親密,兩個孩子小時候還是母親幫忙帶的,母親過世後,沒兩年,她自己也離了婚,更沒時間回南部去探望父親了。

只有在大年初二這一天,照例帶孩子回娘家去看阿公,孩子照例喊著好無聊啊,照例帶一堆電動玩具打發時間。

 不用回阿公家了
Amy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高鐵車票,第二天就接到父親電話,教她不用回娘家過年了,因為他要和鄰居們一起去越南過新年,聽說那裡很好玩,價錢也不會很貴,吃的東西應該也合口味。

Amy感到一陣暈眩,以及莫名的失落感,當她回家對孩子宣布:「過年不用回阿公家了!」並沒有預料之中的歡聲雷動,一段小小沉默之後,念國三的兒子問:「拿不到阿公的紅包囉?那我的新球鞋怎麼辦?」

Amy在一瞬間爆發:「你只想著紅包!對你來說,阿公的意義就是紅包嗎?除了紅包,你心裡有沒有阿公這個人?你有沒有問候過阿公?有沒有關心過阿公?」嚷著嚷著,她忽然失控的哭起來。

她哭得那麼悲痛,把孩子嚇壞了。但是,她心裡很清楚,這一連串的質問,不僅是針對孩子,每一句也在質問著自己。每一年只有在年初二那天,才會回到娘家,看看年邁的父親。

有一年初三早晨,她和孩子吃過早餐,準備回台北,卻找不到父親,她出門到附近公園,看見亭子裡一群下棋和觀棋的老人,父親置身其中,只揮揮手與她道別,彷彿他是居住在亭子裡的,只屬於他的老朋友們,女兒和外孫都只是過客。究竟是父親遺忘了她?還是她先遺忘了父親的呢?她狠狠的哭了,才明白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