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身男的世界是有苦難言的天堂?前世註定的姻緣簿,搞不好已遭受月老年終大掃除,以資源回收為由,賣給古物商掙錢去,這下連祂老人家也幫不上忙的為我諦佳緣,脫離這獨身的詛咒,儘管凡間的情人廟是紅絲線糾纏不清,紅男綠女燃清香心口合一祈求不停,但總是事與願違,有情人難邂逅相逢......。在雜嘴狗尻川的娑婆地,我自承非新時代的優質好男人,也非多金的好命囝,我僅有的卑微心願,不過是找位價值觀相近的好女子,相扶持共玉盟,只可惜,我的緣姻線像條與佳人等距之平行線,隔著銀河的浩瀚,遙遙相對的無奈喟歎。
於是當月老暫時放棄我之際。「勉為其難」的應好友的邀約至基隆港岸邊的「歌友會」歡唱。說是「歌友會」,其實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坐公枱女侍伴酒店。一踏入店內好似身陷另一時空內,彷彿外頭的世界與這兒是毫不相干,用不著老闆的招呼,直接了當的往那角落藏,尻川尚未發燙,就鼻嗅一股濃厚重的香奈兒香氛,蠱惑意志力薄弱的男人。
她,眉清目秀從昏暗的流金電火隱約可瞥見,以靦腆夾害羞之姿,用眼神示意我,可否允准她坐我身旁這一枱呢?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我體內的荷爾蒙,因她的女體發散出青春的空氣,未來的及回應,便由臉部掩蓋不了的歡喜線條出賣,心口不一點頭示意請她就座,連可否意志也傳達不到大腦思考,一瞬間,有若湛藍海岸線邊的沙堡,碎浪花一拍擊倏地瓦解。
甫坐定調好位,她就像是化學工程師,熟稔的掄起遠在台灣本地與高雄位置遙望相當的金門名酒高梁,以大公杯當化學量杯,將瓊漿玉液嗆人咽喉的白酒,按自由心證的比例加入礦泉水,以謂稀釋酒精濃度,這是她的「騙敵」戰術,以口感換取燒酒的銷路,要是全天下烈酒皆能用此土法擺平,那豈不是讓以酒測開紅單為業的警察,一個個束手無策呢?
連吳樂天都自歎弗如。她是天生的講古高手兼演技派女演員,我何嘗不知歡場無真愛的道理,儘管我極力的欲從她的紅顏薄唇索討些許關於她的故事,但是,她就好比狡猾的狐狸智慧罪犯,任神探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當下,在吵雜的音聲響及他桌酒醉人客破喉韻干擾下,經由她偽裝的掙錢面具後頭的聲帶,憑藉著空氣振動,說著為了家計放棄學業臭酸老梗,看來用測謊儀探勘她內心深處,也是多此一舉,殊不知,她武裝的思緒,早早百毒不浸透被擊潰。
與她的邂逅,使我陷溺在──清?郭小亭所著《濟公傳》第二十五回:尹春香煙花遇聖僧,趙文會見詩施側隱內有: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的文本情節。在這燈紅酒綠的糜爛酒場,高歌一曲似乎是奢侈,眾酒客們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靚女侍物化的胴體遊移。觥籌交錯間,她再三強調自己是憑勞力賺錢不偷不搶,賣藝不賣身的高貴氣節,原來,她的一技之長謀生工具,竟是喝酒醉傷鐵胃擲青春的烈焰紅唇,我客套的言不由衷認同她的人生「結案陳詞」,卻參透般瞥見五十六度的高梁酒,正由她咽喉入愁腸燃燒起來,緩緩的把不回頭駛離車站的年青歲月焚化,扭曲,易形,成灰燼。
覺者曾對世人說:「人命之存續,乃在一口氣之吸進呼出罷了!」。或許是她「穿腸毒藥」飲用過量,惹得有容乃大之腹胃抗議,全力以赴的阻擋,幾可燃燒青春火焰的是非醇酒液汁。也或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她高明的勸酒手腕,鼓舞我的酒脾大開,酒酣耳熱的局面早在她盤算當中,此刻我好似是一隻誤闖蛛網的田嬰,等著她用「專長」灌茫我,化身為醉醺醺的靈魂,但是,世事無絶對,在她無預警的一陣怪呃聲後,連帶地牽動胃袋內的禁衛軍反撲,就在半夢半醒間,從她抽搐慘白的臉龐的乾坤櫻桃小口,迸發出如混色難辨的絹質瀑布,是污穢不堪的膽汁;抑或是那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內含無奈、辛酸、感慨......,一時間,我走避不及竟活生生遭她波及,是同款的運命或者是所謂的共業?
當下,沮喪被抽離的玩樂已徹頭徹尾被她天外飛來一「吐」所擊潰。起心動念的天堂剎那間化為地獄,有道是: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至此,男根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壓根的就把剩餘的淫慾回收分類歸定位,掏空正是對我最佳的形容詞用不著副詞來修飾。
同時,港岸碼頭邊的貨輪也湊熱鬧似的鳴氣笛,在我耳窟窿催促著,準備要迴繞出這暫時棲所夜都市,喚我趕緊返回「我家大飯店」,只是,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此刻,巡視在店內眼看四面耳聽八方的媽媽桑見狀,以外在火急內在安穩的平常心,慣性的又不徐不疾的來按捺我的滿腹的悶氣,揮手示少爺來理殘局,並對我頻頻的抱歉為我補上未喝掛點的「清醒」的女侍,不置可否的欲找友人定奪去留,卻瞥見他早早已歪歪斜斜的醉臥在躺椅上,哎呀!原來與紅塵女溫存的時光,是封閉的又包廂似的個人時空,難怪我沒注意到對面友人的動態,色果然是一把沾上蜂蜜的刀!
糜爛的走失心因緣滅而清晰起來,古人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酒駕的危險性,經由政府大力的宣導,讓我不敢拿生命造次與之搏命,只有從善如流的吃力的挾制著爛醉如泥的友人,步履蹣跚的召小黃計程車離開此人生是非地修煉場,無預警的時間流瀉,在我好不容易汗流浹背的將友人安全的從二樓帶下樓後,竟發現此時已東方漸魚肚白,輕佻的眼皮因久處闇黑的歌友會緣故,輕易的就讓日出前的曙光給刺的開不了眼,本能的撥開心眼遠眺,卻見港口不知何距離長盡職的燈塔正準備交班熄滅,帶著肉體的疲憊,安置好友人入車內後,接續也要入座時,竟耳聞遠方不知名的佛道場,正一貫又週而復始的撞擊暮鼓晨鐘喚醒耽溺在迷途的眾生,我心會神領的感受這機緣,有若世尊拈花迦葉微笑,當下我也有所悟的告訴自己說:與其用他力求月老助力求佳偶,倒不如隨緣當隻深秋的九份菅芒花,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閃閃的漾著金黃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