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批兮!『有某某號的信或掛號嗎?』我用著極不耐煩的態度回應她:『沒有,』話語是堅定的沒有猶豫不決。這時台北的天空是海藍藍的沒有多餘的浮雲,日婆她是毫不容赦,沒半點情面可私,火辣辣的刺進我的每寸肌膚毛孔,我快被她烤焦了,像恆春的伯勞鳥串,分辨不出她原有的光彩。

村姑算是懂得臉色判讀,瞥見我冷峻的面部肌肉僵硬,識趣的提著菜籃飛快的走開。我也不願以這橛屎臉來因應左右的街坊鄰居,只因我身上背負著沉重的時間。今天要是三姑六婆四兄八弟們,一見到我,皆以問:『有我家的信否?』,那我這個送批郎不就成了「翻信郎」什麼事也甭幹了,如果一戶皆拖延我三兩分鐘,最後收信者的權益,不就間接被耽擱,所以,並不是我不諳熟人情事故,而是時間這可怕的對手,正在虎視眈眈的與我交手。

說起這位可敬可佩的對手─時間,我開始有若旭日東昇的認識它,就要把時空推至我的童年懵懂的時光。在我住家附近的大廟埕,有位不知來由及名姓的老大人,拿著掌上型的收音機,三不五時就把它貼靠近耳孔上,跟著歌曲音樂唱和著,翹腳撚嘴鬚悠哉的在廟口的古榕樹下,對著我們這群好奇心特強的小朋友,用著栩栩如生的閩南語,比手劃刀講「時間主人翁」的古,他經常以慣常的動作,深深倒抽了一口香蕉煙,而後被煙燻的瞇起了眼,不過烏龍歸烏龍,他講古的功力,還是就如佛陀講經說法一樣,平穩不失其權威,於是這亙古流傳的時間故事,就經由他,老大人一字一句的傳輸,流入我涉世未深的小腦袋。他說:『時間是三隻手的惡魔,不管你是達官貴人或販夫走卒,皆受他的主宰。』,當他以這句話開場白後,年幼無知的我,忍不住愚蠢的催促,就問老大人說:『什麼是三隻手?又什麼是主宰?』一旁的同伴孩童自然反射,皆打著我的腦袋瓜,罵聲重疊的說我是笨蛋...。這時,慈祥的老大人叫喚著吵嚷的孩童們,以痛惜般的以手勢,阻擋囝仔伴不要再打我的頭,同遊的玩伴才歇手,當一切混亂局面成為靜止的空間時,老大人他,清了清梗塞在支氣管的痰,以不吐不快的模樣,言歸正傳的開始了時間來由的故事。

他說:『在遠古時代,比黃帝時代還要久而久之的時代,有一連造物者皆對牠莫可奈何的三隻魔手怪獸,名為〈無常〉,牠有一致命的兵器名為〈早知道〉,要是有人膽大包天向〈無常〉挑戰的話,必遭牠如影隨形的吞噬,當這些被活生生啃咬的人們,慘不忍睹的流血流汗又流淚時,要斷氣那一剎那皆言〈早知道〉才撒手人寰,就是這樣的太酷刑,所以娑婆世界受污染的人們,個個咬牙切齒的痛恨牠...。結果,在一次的神佛界的聚會上,〈善神〉因為祂吃了太多太多的人間香火,就率先發難指責〈無常〉的殘忍無道,讓人間血流成河一片黑森森沒有色彩,後來在埸的眾神明先知,因也吃了人間的香火,所以神明們皆無異議的通過,要打擊〈無常〉為人類出一口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無常〉擺平,可是眾神明又不太放心人類的愚昧心,所以便把〈無常〉化為計時器,時時刻刻提醒無明的人們,但也由於時代的演進,計時器便成為有分、秒、時針的鐘錶...。』,『囝仔兄你們看阿公的手錶是不是有三隻手在奔跑呢?』這時老大人寓教於樂的把手錶展現給我們看,沒錯就是這三隻「魔手」在主宰人的一生功過,當下我永銘於心難忘懷。

所以我最憎恨浪費他人時間者,也是從老大人〈無常〉的故事得到啟發。這則故事雖己離開我三十多年餘,但老大人認真執著的臉部線條猶駐紮在我的記憶體內難以磨滅,所以,現在我想要成為〈無常〉獸,把任意浪費他人的時間無理者消滅,讓他們收到郵件招領單之後,皆曰:「早知道,...」,在此也祈求〈無常〉再次重現江湖,解救受時間煎熬的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