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踩著高蹺的旯犽,以酷似科幻片怪獸的造形,攀附在我小窩房間內牆角。初瞥見牠的模樣,內心是浮現沒來由的恐懼鏡頭,只因我,深怕牠會出其不意的啃咬我不知部位的皮膚表層〈民間有傳聞是祂的尿液,會引發人類的皮膚潰爛〉;如同在大自然中失覺察遭毒蛇淺吻的無奈,然這些多疑的驚恐,證明我是對牠了解太少而誤解太多,事實上,牠是歸屬於節肢動物而非昆蟲類的同袍,其對人們的最大貢獻,也是令我意想不到結果,乃是以捕捉蟑螂為食的益蟲。

  之後,抱持著打破砂鍋「知」到底的精神。我好奇的上網查詢牠的身家背景資料後,了解牠的天命功用之後,便不敢將牠得罪驅之別院或以拖鞋底板粉碎牠的生命,一副完全以孟嘗君養士為版本的情操,讓旯犽成為吾宅內的座上賓,說穿了,這乃是功於心計的人類,欲來段「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手段,以投射的心理,將旯犽化為人身戰鬥體,借力使力將小強給消滅罷了!

  話說,虼蠽是蟑螂小強的台語發音。牠是打不死的怪物,與牠同時期共生存的恐龍輩飛禽走獸,早已成為堅硬的化石數萬年,但牠卻以活化石之姿,在人類的生活每一角落耀武揚威。怪不得,我在童年時期,老母親動不動就從廚房、客廳等生活起居空間,突如其來的傳來驚聲尖叫的救命聲──有虼蠽啊!趕緊來踏乎死的淒慘音聲,不贅言,此刻當下我必定是她的「救命恩人」,於是乎,小強的韌命那禁得起我拖鞋板的重力加速度,剎那間,牠成為扁平爆白漿的魂飛魄散肉體,我倏地本能地深感歉疚於牠,頓時腦海衍生出矛盾的心理,轉念間以為牠真的告別人間,然奇蹟竟一晃眼的發生,牠旺盛的生命力反射性的帶著牠的肉體,苟延殘喘的挪動報廢的不死鳥構造,顫抖抖使我詫異的合不攏嘴。

  在弱肉強食的世界,打不死的小強,其實是比人類尚早出現在地球謀生的先住民。只是咱們萬物之首,憑藉著體形大過於牠數百倍,吃定了牠,耍賴般的如「乞丐趕廟公」的現世,儼然主客易位;主宰起牠的死生的生命輪迴。要是有失公允的一昧的怪罪牠,無心的帶來病菌危及人們的身體健康,乃是我們不明究理,未能以科學的精神來推論病灶出於何處?環視當今的各式各樣的空氣、食物、水污染,有那一項目非出於我們人之手呢?要是沒有我們人「拼命」製造蟑螂傳染溫床,牠哪能有此本事為害人間呢?這意味我們人是否要對小強的地位重新評價呢?

  到最後,為了要應付惱人的小強造反,我們家內的老小成員,各各心照不宣的欲開滅蟑會報,決定要與虼蠽拼個生死,讓牠們一隻隻的在我家中「滅種」,只是,這太一廂情願又天真的認為,會有能力將這打不死的地球先住民擺平呢?所謂事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小強牠素來自恃身形輕盈,沒啥人有靈敏的身手可一次用腳踏扁牠,簡直是「呷人夠夠」,所以便膽大妄為攀爬至老母親熬了一天的煲湯內品嚐,害的老母親氣到頭頂冒煙莫可奈何,心肝東流水倒掉那鍋菁華。及至晚餐飯飽後,在家庭會議中,老母親說:「用克蟑應可藥到命除吧?」她信誓旦旦又篤定的說著,這時,老父親不甘示弱的以一家之主的尊嚴搶搭話:「我看是蟑螂屋卡有效吧!」整個空間皆是家人吵嚷的人語聲,躲在暗處的小強可能在偷笑,以至於在圓形飯桌另一角落前,我與妹妹則不知要如何方能化解這「雜嘴狗尻川」滅蟑路線?

  如同往常的時光,旯犽總是伏貼在我的頭頂上橫樑交接處,雖有心要請纓吞噬囓滅虼蠽,可惜的是,牠仍懼怕下來與我們開會研究對策,只因與牠異類的我們家人,會「暴殄天物」般的將牠以掌擊功夫,送牠一命歸西嗚呼哀哉!儘管在家庭會議當中,我極力推薦旯犽是治小強的天敵,用不著花錢買進治標不治本的蟑螂屋、殺蟑劑,那怕我有嘴唌說到口乾舌燥,其結論依舊是要與小強來場硬仗。

  終了,小強見機不可失,趁勢在家人口沬橫飛心防鬆懈之際,從闃黑的所在鼓著薄紗翅膀,停靠在圓桌中央挑釁全家人的能耐,瞬息間,老母親、妹妹驚慌失措;我與老父親奮不顧身的要致牠於死地,一時間整個飯堂空間氣喘如牛,只見牠悠揚的身形取笑我們還真是「肉腳」逮不到牠。

  或許是牠得意忘形,竟沒注意到室內屋樑角落,旯犽正以逸待勞的等候獵物到來。此刻小強彷彿側轉著頭,對著我們家人做了個鬼臉,拍鼓著翅如飛蛾撲火直接命中旯犽狩獵的地盤,好似迅雷不及掩耳的光景,就遭旯犽把命索,當下在屋樑下的四口人皆訝異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