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長廊上的每個背影都有故事,每個背影都在等待,又等待。

等待新的小生命到來、等待一個病理切片後的答案、等待午後診間醫師宣判的答案、等待醫師說醫療暫告段落終於可以出院休養的答案、等待心電圖趨於平緩與電擊無效後的答案。生命的開始與結束,我們都在等待一個答案。

只是在這裡,好像見到悲傷的人數總比歡喜的人數多,有人說,大醫院的候診間熱鬧得像來到市場,但在這裡,生命與靈魂的重量又該如何稱斤論兩,不管靈魂重量2111公克,進入軀體或離開軀體,都是一剎那,人生只是一瞬。

 

每回到醫院,總會在病房長廊看見背影,也許是太多愁善感或有超靈異感應,都覺得好像聽見聲聲好長的悠悠嘆息。

那嘆息、很輕緩、很悠長、很無奈、很悲傷,不管是在滿佈歷史風霜的百年醫院或是嶄新的新建大樓醫院,都會聽見嘆息穿越時空迴盪廊柱之間。 

 

那天午後醫院的長廊,見到一個臉蛋極清秀、一頭烏黑長髮的女孩,卻拄著柺杖經過眼前,藍牛仔長裙下只有一隻腳向前挪移,柺杖兩點、單腳一點的向前走著,表情卻很堅強,我怔怔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上了一部殘障機車,目送她離開消失在微涼椰風裡。

我想,她是很有故事的,也許出了場車禍吧、也許得了腿骨部位的病症,在必須截去她右腿時,之後人生已經截然不同。原來要用雙腿走的路,現在卻在沙灘上留下的不再是一雙大腳印足跡,雙手臂要承擔托起的重量,是身體的重量與沉重感慨、濃厚感傷。

 

那是一個美麗的孤單背影,但不敢對她按下快門,只是靜靜看著她的背影,耳畔又聽到嘆息。